在推崇者的眼中，冬虫夏草是和人参、鹿茸一样名贵的传统中药材，事实真的是这样吗?
虫草并非中医传统药材
解放军总医院心内科主任医师吴海云回忆说，他大学里学过中药学，640种中药中，并没有冬虫夏草。至于有些人说在中医古籍中有记载冬虫夏草，但要知道，在中医古籍中，几乎所有东西都是药，诸如指甲、灶灰、粪便都是药，任何东西都能在古籍中找到“功效”。
“我上中医药大学，所有医案里没有谈到过用冬虫夏草，古代所有经方、名方里也没有，方剂学中也没有冬虫夏草。”吴海云告诉记者。
北京中医药大学中药生药系主任张贵君则表示，在1977年，中药鉴定学里有冬虫夏草， 但传统中药配方中用得很少。
此外，根据新华网报道，2013年，青海玉树州治多县的藏药师青梅然丁接受采访时表示，在传统藏医学中，虫草也往往只发挥药引的作用。据介绍，在青海省藏医院数百种复方药物中，只有一种用于治疗妇科疾病的制剂用到了冬虫夏草。
▲冬虫夏草属于麦角菌科植物，本质上是一种真菌。虫是虫草蝙蝠蛾的幼虫，草是一种虫草真菌
“虽然国家药典收录了冬虫夏草，但要注意，收录了只能说它是中药材，但药材和药品还不是一回事。药材，农民可以随便买卖，但药材不能讲功效，只有药品才能讲功效，而药品对应什么疾病，要有实验药理学验证，对人体的作用应该通过临床实验来验证。”张贵君表示。
虫草功效尚未有临床实验证实支撑
在各种冬虫夏草厂家和消费者的口中，虫草的功效可谓五花八门，从中医的角度来说，有“补肾益肺”“补肺平喘”“止血化痰”等功效。从现代医学来讲，则有“增强免疫力”“抗衰老”“抗基因突变”等功能。

▲极草宣传册
笔者拿到一份极草宣传册，其中的宣称更是有十多项，除了常见的滋补养生、改善亚健康状态、调节睡眠，其“适用人群”还包括吸烟与饮酒人群、癌症的预防与辅助治疗、糖尿病、心脑血管疾病、高血压、肝病、肾病等人群。换句话说，任何人对照这份清单，都会发现自己很合适吃虫草。
有意思的是，在虫草专卖店里，店员一方面告诉记者，要集中体验一个月，功效会很显著。另一方面又强调，虫草不是药，对于正常人来说，就是提高免疫力。“有些人吸收效果好，一吃就见效，因人而异。病人吃会见效更快。”言下之意是，如果你吃了效果不好，很可能是你“人不对”。
对于这些功能宣称，吴海云表示，它们均没有临床实验的数据支撑，或者说其中有一部分是在很低级的杂志发表过的动物实验的论文，表示对某些免疫指标有影响，“这种研究意义不大，因为我们拿很多东西去做实验，做100次，总会发现一些影响的。”
对于其中的“调节免疫功能”宣称，吴海云认为这是一种含糊而讨巧的说法，“到底是增强还是降低免疫功能?还是增加某一项功能呢?免疫功能非常复杂，比如艾滋病会引起免疫功能低下，但有些疾病却是免疫过度亢进了。很多保健品都使用调节免疫的说法，这是卫生管理部门遗留的后患。听起来能增加抵抗力，但又没有临床依据，就叫调节免疫功能。”
张贵君也告诉记者，如果说是药品，那么药品和疾病应该是有对应关系的，像虫草这样宣称有十多种功能的，肯定不合适。
“目前没有科学证据表明，虫草对抗癌有作用。据我从业几十年的经验观察，还没有发现这方面的功效。”武警总医院肿瘤生物治疗科主任、病理科主任纪小龙说，证明疗效只有一种方法，就是大样本随机对照双盲的临床试验，但冬虫夏草没有被验证过。
杨晓彤则向记者介绍，据其了解，台湾的科学家大概在上世纪90年代，在虫草真菌中发现过一种甾醇类物质，在体外和动物实验上，它对肾脏疾病具有一些活性。但是他们没有用这个成分去做过临床。所以，只能说这是一个实验室水平上的发现。
中国科学院上海植物生理生态研究所研究员王成树还介绍说，美国癌症研究所曾用蛹虫草产生的虫草素做过临床试验，做到抗白血病实验的临床二期，但从2009年启动，到现在都没有更新，说明该实验几年过去了并没有进展。
记者查阅到，生产“极草”产品的青海春天药用资源科技利用有限公司(以下简称“青海春天公司”)曾在2013年宣布了一项关于冬虫夏草功效的临床报告，该研究由中日友好医院和首都医科大学附属宣武医院联合进行，其阶段性的初期成果包括证实了“通过清除过多的自由基来减缓机体老化的发生”，以及“改善亚健康男性性功能，并在生理范围内提升男性睾酮水平”。
记者联系到青海春天公司，要求提供该项研究更详细的实验设计、过程及数据等资料供查阅，该公司工作人员曾表示愿意提供给记者，不过，截至发稿时止，记者仍未收到这些资料。
对于青海春天公司公布的这项实验，吴海云认为，且不说其研究是否规范，结论是否真实可信，但该研究尚未在学术刊物上发表，也就是还没有经过同行评价就如此向公众发布、宣传，显然是不符合学术规范的。
中国人“独占”虫草研究领域
事实上，对于冬虫夏草的功效，一直没有较高级别的论文证据支撑，这是业内共识。对此，也有一些虫草厂商辩称，由于冬虫夏草是中国的青藏高原独有的生物资料，所以国外研究不多，也没有兴趣。
吴海云认为，这种理由完全站不住脚，对于科学界来说，一种东西不管产生于任何地方，如果真的有很大的价值，一定会得到重视，比如抗疟药金鸡纳霜(奎宁)是从金鸡纳树树皮提取的，只产于南美，但现在全世界通用;紫杉醇是红豆杉属植物中的一种次生代谢产物，也是在极少数地方才有，但它作为一种抗癌药功效已经得到证明。
冬虫夏草的抗癌功效一直被当作重要的卖点，极草官网上就有这样一句话：“近半个多世纪被西方广为研究，数个抗癌、调节免疫的药物来源于冬虫夏草。”不过，美国安德森癌症研究中心临床研究协调员陶杰夫告诉记者，他没有查到虫草的任何治疗癌症的临床试验, 更没有FDA关于虫草的任何审批文件;通过专业生物医学网站(PubMed)也仅查询到81篇文章，其中大部分是关于虫草的培育、提取方法和细胞学上的功能研究, 关于治疗癌症的研究非常少。相比较而言，研究大蒜功效的文章都有上千篇。
“说是中国独有生物资源外国人就不去研究，肯定是不对的，像人参国外研究的也很多，尤其是发现对癌症有效的物质，各个机构更是想办法去研究，因为癌症太难攻克了。”陶杰夫说，如果一种东西是食品，那么不需要声明有效性和好处，但如果是药品，必须要写清适应症、禁忌症、剂量、 副作用等。
对于这种“外冷内热”的虫草研究，吴海云感叹道：一个虫草产业，在我国是数百亿的产值，利润是几十个亿，拿出一部分钱出来做科技包装是可以想象的。
作者:洪广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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