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们这里还有鱼

龚大小姐（番外4）：我为你碎了心
原创 何日君回来 何日君回来 今天
颜书亮很快的就发现了自己和龚笑不合适，她不是他的那个人。


他之前早就听过她放荡的名声，但他是如此孤僻简单固执的人，不自己亲自试一试是不会死心的。而且他当时也没法不爱龚笑。



那是龚笑人生的一个拐点。



她之前是毫不在意的笑嘻嘻的逗他玩儿，到处跟着他去打工，后来她妈妈去世了，回到大学的龚大小姐脆弱得像一个纸人儿。



男人对女人的性欲与爱怜同时在颜书亮身上一起迸发出来了，他自己根本控制不了他对她的这种感情。



接着他整个人被龚笑搞到心力交瘁，痛不欲生了。



他这种道德观极其传统的男人，他父亲死在寡妇家里这事儿被他们全家人认为是羞辱标记的男人，找了一个随时随刻都跟别的男人无意识搭讪的女人。



龚大小姐读大学时候真是如此。



颜书亮在这一点上已经对她是“让了又让”，平常出门吃个饭，你跟隔壁桌的男的说话我都算了，反正是管不住，毕竟也没抓到实锤，为了这些小事儿跟女朋友吵架不值得，一直到陈格那条信息像炸弹一样炸了。



陈格跟龚笑有性关系，还非常熟悉。他们俩认识很久了，早在他之前就认识了。龚笑不愿意以后跟他断了联系。陈格家境富裕，英俊潇洒，很招女生喜欢，以前是我们宿舍李小琪的男朋友，龚笑抢了，两人还为这事儿打了一架。



所有这一切都让颜书亮崩溃。



在陈格那条信息之后，颜书亮抽了龚笑一巴掌，自己一脸泪后，他就已经做了放弃的心理准备，不要龚笑了。他是坚决不要龚笑的了。



但他当时很年轻，这段恋爱又是他的初恋，席卷而来，天昏地暗，一想到失去，就钻心一样的疼。而且他想先放弃也不被允许，龚笑被他的眼泪震撼了，她回头找他反复纠缠他。



于是颜书亮就被活生生的劈成了两半，一半是他的理智和道德，他是不会要龚笑的，一半是他的情感和肉体，他无法拒绝她。



他不愿意跟着龚笑回杭州过年，也不愿意带龚笑回自己家，他不愿意，这是他的理智。但龚笑一哭一闹，他又只能哄着承诺带她回老家，这是他的情感。



两个自己反复打架，以子之矛攻子之盾，打得他内心疲惫不堪，悲伤心碎。



最后在老家发生的一系列破事，他的情感给理智让步了。



他自己还可以忍受她的折磨，但他的家人不能够，尤其是他的母亲不能够。他母亲的这一生太辛苦了。



颜书亮把龚笑赶走的那个春节，他看起来整个人都是木的，但其实他很清楚自己到底在做什么。他是没有做任何的挽留和保护龚笑的真正举措的，不然他可以跟母亲吵，甚至可以自己跟龚笑一起走。



反正父母是一定要给孩子让路的，连龚大小姐的爸爸这么强权的人物也不例外。他母亲更拿他没办法。



颜书亮只是把自己下过的决心，放弃龚笑，趁着这个机会执行了而已。



他是把自己心爱的女人亲手送给了别人，送给了陈格。



反正龚笑也舍不得跟他断联，那现在就去找他吧，一了百了。



陈格为什么最开始看不上颜书亮，他理解的对方意思是“这破鞋我玩过了就不要了，你要做好人你就接着！”，这就像绝大部分男人对龚笑所抱有的态度一样，只是这男的做得更绝更鸡贼，大年初一都能赶出门！



龚大小姐当然不知道颜书亮的决心，浑浑噩噩颠颠倒倒的坚持着自己对颜书亮的忠诚誓言，虽然她最后也还是跟陈格睡了，但她是有忠诚意志的，至少在陈格面前表现出来了。



这个转折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。



几乎可以这么说，是颜书亮的爱引发了陈格的爱。



假如颜书亮没有挚爱过龚笑，只当她是个破鞋玩玩，那么龚笑的忠诚就无从说起，那么陈格就会继续轻看她。



...



颜书亮把龚笑送给了陈格，这的确是他亲手送的，显然他也能猜到结果。当然，龚笑真跟陈格睡了后，他整个人的意志也还是崩塌了。哪怕人的准备工作做得再充分，那种扎实的痛苦还是可以把人打败。



他根本没有勇气去面对龚笑了，最后连书都不肯去读了，只是躲着，到工地上去干活儿，用体力劳动的辛苦来打败失恋的精神折磨。



龚笑退学，颜书亮返校上课，这种深切的痛苦也还盘桓在心里。



你离开了，却散落四周。



整个校园里到处还是龚笑的影子，她和他一起走过的路，看过的花，遇到的云朵和蓝天，都还在那里。



因为他没有上会计电算化的课，老蔡专门打了招呼，让他去机房去自学。



有天他上完课到饭堂已经很晚了。



整个饭堂已经只有旁边一桌几个人在说说笑笑了，他点了个常德米粉就开吃，听到隔壁桌有女孩清脆娇憨的喊，陈格——



颜书亮被这个熟悉的名字刺痛了，不由自主的抬头去看那个叫陈格的人，他跟几个姑娘在一起吃夜宵。



陈格是很敏感的，他感觉到有人望着他，他也望着那个人。整个饭堂里也只有那个人了。

他知道他叫颜书亮，成绩不错，在学校宣传栏看到过照片，他拿过国家一级奖学金。龚笑就是为了这个男的退学的。



他们俩在电话里交锋过。



颜书亮警告陈格不要再找龚笑。陈格的回答充满了挑衅，他不搭理他，只是问龚笑，龚笑，这是你的意思吗？龚笑说不是。陈格说，不是你的意思就行。



陈格对龚笑的情感占有欲可一点不比颜书亮少，即使在那一刻，陈格根本还没有发现龚笑忠诚的那一刻。



两个男生互相对看了一眼后，若无其事的都回到了自己的生活里。



颜书亮孤单单的吃完那碗米粉，就回宿舍了，而陈格则继续跟女孩们嘻嘻哈哈。



他们俩都知道，那种若无其事是假的！



他们都恨对方。



不，也不是能说是恨吧，是人一种很复杂的内心感受吧，在对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生命遗憾。



对于陈格来说，颜书亮的存在再次揭开了他内心的疤痕，那种深刻的童年的被遗弃感。



陈格爱龚笑的本质是“恋母“，是小男孩的缺爱。



陈格只对他母亲那种放荡风流的女人有情欲投射，“看不起又放不下，既嫌恶又渴求”，他在李小琪和孙亚心这些理想型面前都有点性冷淡，跟孙亚心五年才搞出一个孩子可见低频率。



龚笑是接近他妈妈的风格的，而且是他妈妈的高配版。



他妈妈不爱别人，只爱自己，但龚笑有爱他人的能力，这个“妈妈”是可以爱小孩的，但她爱的是另一个小男孩而已。



所以当陈格意识到龚笑爱的是颜书亮的时候，他整个的人就崩了。



那绝对不只是一般男性的吃醋，一般正常男的也没那么爱吃醋，至少不会吃一个早已成为过去的人的醋。



那是巨大的情感创伤，那是“小男孩再度被遗弃”的重创，所以他之后好些年都是一提到颜书亮就崩，需要安抚。



而站在对立面的颜书亮，陈格也给他带来了巨大的创痛：



陈格天然的拥有颜书亮难以拥有的物质优越和好人缘/异性缘。



猴子跟我说过，陈格这一生到目前为止，就没有真正意义上缺过钱，所以他看钱看得不重，出手大方，离婚分孙亚心一大半财产，随便给邢菲都是两万。反正只要陈格开口要，就有人给，而且都是女人给，他自己母亲很有钱，他的初恋女友很有钱，以前追他的几个女的也都有钱，当然龚笑更有钱。



物质优越，好人缘，这两样东西对于一个男人来说，太重要了，太重要了，是在世俗世界安身立命的根本。



颜书亮为什么放弃龚笑？



除了道德观之外，还有最主要的：



作为一个穷男人，他玩不起，他和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。



对于穷人来说，每一件事都要认真谨慎的选择，你精力有限，你也没法承受很大的沉没成本和时间成本。



甚至他觉得龚笑之所以不肯跟陈格断联，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陈格更有钱更有社会力量。



这也是真的。

龚笑需要能给她兜底的人，随时对她有安排的人，当年的颜书亮没有这个能力。


“贫寒孤僻”这根刺也深深地埋在颜书亮心里，刺痛他整个的前半生，包括后面跟余丽的恋爱，这里面当然也有陈格的贡献。



但这也导致了颜书亮必须靠自己，快速的成长。



颜书亮是个男人，他的内心要比陈格坚韧强悍，不然他活不下来。



他处理跟龚笑的关系比陈格要快狠得多，根本不可能拖十几年。



陈格内心是个小朋友，多情纠结脆弱（但其实我觉得可能正是这点让陈格超有女人缘，一个外表那么帅气强势大方的男人的易感多情，那可太能了。很多女的都愿意为这种男的花钱），可能当了爸爸后，陈格的创伤才慢慢的愈合。



想想我们大学的爱情真是滑稽。



陈格觉得龚笑爱颜书亮，颜书亮觉得龚笑爱陈格，而龚大小姐觉得她是两个男人都爱，颜书亮肯定爱她，陈格不爱她，陈格爱李小琪，余丽觉得龚笑肯定不爱颜书亮。



现在回头看，这都是什么鬼——



但这种滑稽也是珍贵的。



余丽现在给我说爱情是什么鬼，只想多挣点钱。倒回当年最后毕业的日子，余丽的表现是怎样的？



颜书亮返校，余丽给他做了一整本笔记，会计电算化的，一步一步的记下来的。



这可是他为了别的女孩痛死痛活的时候，另一个女孩为他记下来的笔记。



颜书亮第一反应是拒绝那本笔记的，还是他的性格，不愿意承别人的情。最后还要余丽跟他说，这笔记主要是为了自己做的，现在只是借给朋友看看而已。



余丽话是这么说的，颜书亮也不蠢。他其实知道那主要是为了他做的笔记，余丽难道是个认真读书的人？她是个恋爱脑啊。读个大学都跟着男人跑的。



所以他补完这个系列课后，请余丽去学校后门餐厅去吃串串。



颜书亮内敛，话不多，余丽那天话也很少，心事重重，可能毕业季也加重了这种感伤。



为了缓解尴尬，颜书亮问她要不要喝的。余丽说她想喝点酒。



爱慕了颜书亮六年的余丽，因为爱慕他而胆怯的女生，借助酒的威力，一连灌了好几瓶酒后，整个人晕晕乎乎的，压抑了很久的痛苦冒出了水面，一把抓着颜书亮的手说：



你到底是喜欢她什么啊？

难道你们男人真的只看脸吗？


你太让我失望了！


如果你爱的是别人，很优秀的女孩，我都认了。



她到底哪里好啊？



你被人玩了，你懂不懂？她不会要你的！



她家里很有钱的。他们家司机都带白手套的！



傻逼，别再胡思乱想了！



——



颜书亮心里徘徊不去的失恋的痛苦，此刻又被余丽拎出来说，顿时痛断肝肠，把她手一把拉开，冷声说：



我跟你没有这么熟吧——轮不到你问我这些吧——



她酒意正浓，还是要去抓他的手，颜书亮干脆一把把她推开，自己急匆匆的冲走了。



走在空荡荡的校园里，想到前途茫茫，想到他失败的初恋，那女孩玩够了他——不，他不知道——她也许爱过他，不然她不会纹一条鱼在她的胳膊上？不然她不会给他留五万块钱和那只口红？——不，如果她真爱他，她又怎么会不停的搭讪别人，继续跟别的男人睡？——他不知道，他搞不清楚，也许她爱他，也许她玩他，不知道——



他一路这么想着，一路泪流个不停。



这一生都不想再恋爱了。



我为你泪淋淋，
终宵痛苦到天明。
我为你碎了心，
哪有良药医心病？



就这么痛苦的胡乱走着走着，他忽然想起来，他不能把那女孩一个人扔在餐馆里，好险，这么晚了，她还喝醉了。



于是，颜书亮又回头去找余丽。



他踏进那包厢，余丽还坐在原来的位置上，抱着酒瓶子在哭个不停。



我为你泪淋淋，
终宵痛苦到天明。
我为你碎了心，
哪有良药医心病？



颜书亮连拖带抱的把余丽搞回女生宿舍，她喝醉了，抓着他一直哭一直问他为什么呀。爱她，你不疼的吗？我都替你疼。



余丽宿舍有个女生在，过来帮手，她也很好笑，问他说，对啊，颜书亮，你到底爱那个女的哪儿啊？



他窘迫得不行，用冷淡来掩饰他的窘迫，跟那女生说，她喝醉了，麻烦你照看下，谢谢。



那女生说，好说好说。嗳，我说颜书亮，你到底喜欢龚笑那破鞋哪儿啊？你们男人真的只看脸啊？你爱她，你不疼的吗？哎呀，我都替你疼啊，颜书亮——



颜书亮对这种打趣又痛又尴尬，飞奔而逃。



失恋像野兽一样围着他撕咬，但是这个痛里面又加了一种说不清的模糊滋味，有人为他的痛这么痛的么？



从来没有人这么对过颜书亮，这么温柔这么宽厚的对待过。



他是妹妹们的哥哥，她们依赖他，像依赖爸爸。

他是母亲的儿子，承担着她所有的破碎希望。



她们给他的更多的是不敢停歇的压力和责任感。



他在她们面前只能健壮。



他不健壮，她们就慌慌张张。



龚笑跟他在一起谈恋爱的时候，从来不为他着想，毫无同理心。

龚笑真正的开始对颜书亮好，是失去颜书亮以后。



龚大小姐在人情方面懵懂迟钝，别人都跑了很远后，她才反应过来，慢吞吞的跟了上去。



龚大小姐的宽厚包容，真正受益的人是陈格。经历了颜书亮后，才有那个给陈格煮饭做衣服各种宠着他惯着他的龚笑。



余丽第二天醒来，听她室友说起颜书亮送她回宿舍的事，很懵圈，也很惊恐，给颜书亮发条信息道歉。



颜书亮说没事。



最后毕业的日子，她到学校广播台一首歌，财管系**班的余丽祝她的同学颜书亮前程似锦，一飞冲天，特将这首歌送给他。



《我们这里还有鱼》



我以为冬天是最美丽的季节

冷冷的溪边有你 还有鱼在水里

一对对很自在一对对很相爱

让人想到未来

...



我陪你找个池塘 盖间平房 忘掉哀伤

给自己一个有鱼的地方

在这里没有风浪 不会摇晃 不再心慌

当黑夜过去总会有阳光

...



颜书亮当然听到了这首歌，给余丽发了个短信，谢谢。



这首歌同时勾起了两个人的高中记忆。



颜书亮说过他喜欢这首歌，然后余丽给他抄了一遍歌词。



余丽把歌名抄作《我们这里还有“余”》。



是的，以后的漫长的时光会证明，她才是他的那条鱼~